做一件好事

温瑞安:

《现场听温瑞安大哥朗诵诗》
——泽夜九日


第一次看大哥的诗,是在深夜。
我怔在屏幕上那一行行字前,久久无法回神。
是怎样的才情让他留下这些字句,是怎样的情怀,让他念着这些武侠诗?
我试图去揣测他的情感,虚构他的语气,曾以为已经对他的诗吃了半透——直到我再再再再一次见到大哥。

八月蜀中,那场雨后,他翻开《将军令》。
这遍是整场盛宴的开始。
整个屋子陷入深不见底的寂静,在场所有人都期待着围在大哥身侧,甚至屏住了呼吸。

“这是最后的时刻了,正似
我们那惊喜的初逢……”(——《茫然外记》)
大哥开始念诗了。
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屋里时起时落,敲击着你的记忆。
我紧紧攥紧双手,连心跳都分外小心。
“那水仙般的弃”是否美得不留余地,那“凄然的池外”如何落了“晶冷的河”——我没有跌坐,却也“无法析数那凄美的错愕”。
只能攥紧我轻颤的手。

“在这寂静的世上
有一道寂静的门
慢慢地打开了……”(——《复仇》)
我没有亲眼见过九个铜环的关刀,也没有亲身遇上摇着铜铃的相士;我身边不会经过一匹无人乘坐染血的马,也不会有如来与大圣在五指峰上聚赌,但那复仇之人,正从这个屋子寂静的门里,静静走来。
“……我来了
在天地间的正义
都受伤落泪时…… 在人世间的思情
都泯灭断绝时……
我来了,要看看你们
喝完了没有,那被出卖者的血

我来了,你们惊桌而起
拔刀拔剑,但势必已迟
……”
他来了,他就在我们身处的江湖,就在这寂静的世上,这寂静的门内。
我亲眼看着最后他绝尘而去,嘴角的笑有一抹苦涩。
而念这首诗的大哥,在一遍遍震撼的“我来了”之后,仍然带着山气淡淡的温和。

这样的温和,他的心必定柔软。
这样的柔软,难道笔下都是杀戮么?
且听《月光会》。
从繁及简由急至缓,大哥的声音渐渐缥缈、静止,最终由突然出现的一堆白骨急速收尾。
——一如时光的流逝猝不及防。
——又如人生的轨迹骤然收场。
我们都有相聚分离的时候,可聚散并非人为所控,灿烂过后终将会归为沉寂,无论是群体还是个人。
那么你想留住什么,你又能留住什么?
这首诗的副标题是“致时间”,而时间肯定是留不住的。
那么神州义气呢?
当曾经的诗再一次被大哥的声音赋予生命后,他心里怀恋的,定会是那年的那日那边的那边开过的月光会。

此后,温瑞安大哥在北师大的演讲中也念了这首诗,那天的气氛却是轻松的,正验证了诗念一次活一次,每活一次都是独一无二的说法。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让诗歌“活过来”。
你若不能理解,毫无共鸣,只把成行排列的文字在脑中串成声音——你也就不会知道,一首《再见》,是用怎样绵延不绝的哀伤,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
啊。我竟不敢相信,妻
死亡竟那么轻易地
那么轻易地到来

不带有一点儿的哀伤
在春日的慈阳下,带着古远的拂照
令人忆起落寞的喧动
今欲昏黄了浮雕
我就在背后望着你
相隔不到十步之遥
隔着一所透亮的玻璃门
我看见你的柔荑,静静的垂下来
……”
是如此安静的刺痛,深刻到所有人都不住落泪。
是大哥用纸上的字口中的声音,为我们再现那再见却再不能见的情景。
——你是如何面对死亡将你们分离?
有人轻拍着我的背,轻握住我的手。
我甚至能够想象出,当那一幕发生在我们之间,无论离开的是亲人还是爱人,最开始见到死亡的那一刻,都会有抓不住的刺痛。

然而,这并不是我听大哥几次念诗下来最初的落泪。
原因很简单,还是那句话。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让诗歌“活过来”。

我们飞散大天涯
擦肩在迎面吹来的风里
我湿了眼眶再湿了心
那时才念到大悲第三首

我听到我所心爱的作品从我最尊敬最崇拜之人口中念出来——况且这个人还是诗作的创造者。
我读了千百遍也不及他这一出声。
我从来都以为能见面已是预支八十年好运哪想到我还能面对面和他说话与他同行现在又听到他念诗。
我才知道若不是相知我不曾读懂他的诗。
——临界点是《大悲十九首》。
我无法置信于往日我所不能今日却成了真
他的诗就在眼里在耳里也在心里
那些仿佛原本就要连成那样的字句成为了我的真
我是高兴,是激动,是害怕失去所以要珍惜,还是哽咽于已不能承受太多?
——我哭了,更因为这为我们念诗的人。

我知道将来我们仍会有幸听到大哥念诗,我欣喜并满怀期待。
而那些已随时间消散的声音,我也会珍藏在记忆中,紧紧留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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